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戰爭負傷 淌著鮮血流著思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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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「我心裡想著是我的母親,還有村口挑小擔賣豆漿的小姑娘,名喚桃紅。」砲火依舊隆隆,躲在壕溝中,明明是兩軍交鋒的緊張時刻,死生卻在我腦海裡已成度外,我心裡浮現的是這兩個女人,我不禁尋思如果能讓我從砲火中倖存,等待太平日子來臨,回故鄉之時,必能讓母親過上好日子,她的一生太過波折,我想這時我也有勇氣跟桃紅說,那句她等待已久的承諾─「是的,我娶妳!」
民國三十八年的夏天,故鄉湖南攸縣一個明媚的上午,母親告訴我,大哥、二哥都跟部隊走了,家裡經濟實在支持不下,要我也早早從軍去。我是母親最疼的么兒,在她說這些話的同時,我瞥見她眼角微微的淚光。我告訴母親我沒有害怕,部隊每天可以吃兩餐,一年甚至有兩套新衣裳,雀躍的神情,彷彿是兒時拿到方糖般的開心,事實上想以這些話語,減緩母親的擔心。
匆匆的跟著部隊上路,輾轉來到臺灣,又去了金門,一晃眼也是七、八年,故鄉的一切我沒有忘記,母親的身影也歷歷在目,那村口的小桃紅,也我仍是心中的掛念。烽火的紛擾、心頭的惆悵,突然我感到一陣炙熱,不是從胸口流出,而是從左大腿下三吋,潺潺的鮮血頓時湧出,是一片砲彈的碎片,從我的腿部劃過,頓時頭暈目眩。
「三哥、三哥你快跑啊!」冷業的這聲呼喊,讓我回過神來,他攙扶著我到了壕溝之中,一面熟練的撕下一塊破布為我止血。冷業是我的同鄉,和我特別親,不過也就是個十七歲的小夥子,如同當年我離家時的年紀。冷業把我帶到壕溝後,要我躲好等他去討救兵,我用盡餘力壓著傷口,疼痛早已司空見慣,只是這回格外的不同,是更嚴重的傷,卻沒以往來的劇痛,朦朧間,我看見母親在向我招手,小桃紅的倩影閃過,她挑著擔依舊賣力的叫賣著,故鄉泥土的芬芳,在我的每一口呼吸喘息,彷彿帶領我回到離家時的那一日。
那年我十七歲,收拾了簡單的家當就草草上路,說是家當也不過就是個小包袱,裡頭窮到連件衣服都沒有,只有個小布包裝著兩粒饅頭,以及半片小小的金鎖片。我不敢與桃紅道別,反倒是她請人捎來口信,跟我說:「三哥,外頭戰火紛飛,各自珍重,我將自幼掛在脖子上的金鎖剪成兩半,願你一路平安。」
三言兩語,交代的情意既深且長,未踏出家鄉的村口,思念早已蔓延成一條小河,我如同河上的一葉扁舟,飄飄蕩蕩,從大陸到臺灣,再從臺灣到金門,接著又漂流回臺灣,至今過了這麼多年,即便時局安定泰然,子女也承歡膝下,這葉扁舟不再漂泊,但卻沉沒在這大時代的洪流中,隨著時空歲月悄然無息。
【作者速寫】費振平,民國三十八年從軍,民國六十四年晉升一等士官長。九十一年進入臺南榮家安養。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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